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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毛驴儿,说不完的历史和故事

时间:2020-05-29 16:59:36  来源:新民晚报  作者:

炎天所见(石鲁  作)

  苏轼在《超然台记》中云,“凡皆有可观。苟有可观,皆有可乐,非必怪奇玮丽者也。”比如说驴,唐柳宗元作《三戒·黔之驴》讽刺驴的虚张声势。毛泽东在《一个极其重要的政策》一文中说:“柳宗元写过黔驴之计,也是很好的教训。”宋释道原《景德灯录》卷十三:“僧问,‘如何是梵音相’,师曰:‘驴鸣狗吠。’”此语讽喻文章写得拙劣。词人黄庭坚有《寄黄龙清老》诗:“骑驴觅驴但可笑,非马喻马亦成痴”,喻骑驴找驴之窘。于是黔驴技穷、驴鸣狗吠、骑驴觅驴,皆为成语。

  嘲弄驴,实为借驴说事而已,殊不知,驴尚有另一面。

  驴,家畜。可用来乘、挽、驮及拉磨等,可堪粗食,饲养使役方便。驴浑身是宝,其肉鲜美,其皮可熬阿胶,一味中药,滋补养血疗效甚佳;驴皮还可制成皮影,配以说唱,演绎故事,为北方观众喜闻乐见。

  据《苕溪渔隐丛话》载,李白在华阴县骑驴,杜甫在《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》自说“骑驴三十载”。

  北京使役毛驴历史悠久,极为普遍。据清人吴长元撰编《宸垣识略》载:“明旧制,御史乘驴”,将驴之使役列入朝纲。试看,身穿上绣垂云红日,下绣海水江牙,左右或绣八宝或八仙,中绣飞禽或走兽朝服的文武官吏,骑长耳短毛之驴,与草民混在一起出行,有些滑稽可笑,却有亲民味道。明朝宣德年间,御史改骑高头大马,其尊卑自不必说。

  明末,弘光称帝,新上任之礼部尚书才子钱牧斋,携江南名媛柳如是赴任,“道出丹阳,同车携手,或令柳策驴而随其后,私语柳曰“此一幅昭君出塞图也。”(《牧翁事略》)钱牧斋与夫人柳如是调笑而已,与历史昭君出塞之慷慨悲壮,岂能相提并论?

清 任伯年 骑驴敲诗图

  历史由细节构成,从骑驴可观社会世情和民生的文化景观。清初剧作家、被康熙帝称为“老名士”的尤桐,才华富赡,工诗词曲。他的《偶见》写京城妇女骑驴之景,“夹道骑驴女似云,避风半掩碧纱裙”,未经刻意打扮的美女们骑于驴上,衣裙飘飞,天性不泯,端的是悠然自得,其积极生活之风貌,毕在诗间。

  男人骑驴亦有侠气。元时,有张伯玉者,美髯过腰,豪壮,善酒。有诗写他“西山晚景好,饮酒不下驴”。明末举子丁也鹤,清入关后,当了个内廷教习小官,以《续金瓶梅》一书名噪京城。史载,他在米市筑别业(墅),雅号“陆舫”。京城文人常到雅聚,饮酒赋诗。一位在外地为官者,“策长耳驴,冒风雪,日驰三四百里,至华严寺‘陆舫’中,召诸贵游山人。琴师剑客,杂坐酣饮,笑谑怒骂,笔墨淋漓。兴尽,策驴而返”(《宸垣识略》)。日驰三百里之驴,存疑。旧广交友,善饮,能文墨,狂放不羁者,有拂衣高蹈,不囿流俗,人格浣洗的真率的豪侠之气,有“士”的精神存焉。

明 佚名 骑驴图

  到了清末民初,驴仍是京城乘、挽、驮工具。当时有赶驴胡同,即出租驴之市场。供人骑者称脚驴、出租驴者叫驴户。大凡游览、逛庙会,走亲戚、购物多雇脚驴。脚驴颈系铜铃,背披棉鞍,租者骑于驴上,铃声叮当,驴蹄嘚嘚,游于市井,自有一种风趣。听长者讲,民初游颐和园,可到西直门楼下雇脚驴,交足押金,驴户扶你上驴后,往驴屁股上一拍,那脚驴不用驴户跟随自行上路,两个时辰到颐和园东门牌楼下,那里早有驴户人家恭候。待客人游罢美景,脚驴已水足料饱,骑乘回家时,脚驴速度加快,待夕阳西沉,脚驴便抵西直门,驴户验驴无损,收大洋一枚,退回押金,拱手告别。

  查鲁迅1926年3月7日日记,上有“同品青、小峰等九人骑驴游钓鱼台”。鲁迅诸人所骑脚驴,皆有驴户周到侍候左右。游完钓鱼台九人又乘驴到刘半农处吃家宴,同席者有林语堂等十人。那天乘驴游玩赴宴,鲁迅是快乐的。“昨夜为害马(许广平戏称)剪去鬃毛”(鲁迅3月6日日记),似是“共剪西窗烛”。十一天后,“三一八惨案”发生,刘和珍等喋血,鲁迅参加其追悼会,作《记念刘和珍君》。

 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,毛驴落寞地退出它们曾经热闹的舞台,回归乡野,有些失意,偶尔发些驴脾气。(汪兆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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